桃夭爱熊猫

Summary：1945年，格林德沃与邓布利多并没有真正地决斗，只是盖勒特做了他认为他十六岁那年就应该做的事情

——

10.

盖勒特撩开床幔走下床，拉开了自己书桌前的窗帘，外面的天初亮，但朝阳还没升起。他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指针离“起床”还差了一段距离。

施了一个无声咒，盖勒特安静地完成了洗漱又重回床边打开了衣柜。棉质的睡衣被脱下，露出十一岁孩童稚嫩的脊背，胸腔那么薄，尽管并不瘦弱。衣柜柜门内侧的镜子照映出他的脸，金发蓝眸的男孩脸色有些泛白，只是万幸，一切都没到苍白的地步。盖勒特微垂下眸子，将视线落在镜子里的自己，左胸口，覆盖着心脏的那薄薄的一层皮肤上，一行字母浮现得悄无声息。那些字母拼凑起来成为有意义的字句，但事实上也不过就是三个符号。

【A.D】

他想到阿不思，那名字在他脑中漫步，手上挥舞着编织所用的勾针，却并不是拿来勾编花纹的，它将往昔回忆勾扯出来，但万幸，但万幸，他的心脏依旧平静地跳动着，没有疼痛也未起波澜。留下的只有那名字，字迹深刻，仿佛要穿透那薄薄的胸腔。

魔咒起效了。

保温咒依旧效果显著，但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有些部位没办法被温暖，比如他此时的四肢，摸着觉得像是刚刚从黑湖湖底打捞上来的尸块，而并非是个活人。哦，他光着上半身站得太久了——盖勒特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终于有所行动了。他将藏于橱内深处的魔药滴出了几滴抹在了耳后手腕与颈动脉处，这才开始穿套衬衣与马甲。

自己的生理年龄毕竟只有十一岁。盖勒特长叹了一口气，他穿戴整齐，最后扣上内里夹绒的巫师袍的扣子。魔药，魔咒，除此之外的其他动作看来得暂时地到此为止了，不能再给自己这具发育中的身体再施加什么新的外力干扰了。

挂钟的指针已经指到了“起床”一栏，室友们开始陆陆续续有了动作，他们嘟嘟囔囔地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拉开自己床边的窗帘。亚瑟迷蒙地瞟一眼窗外的光景，又在看到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书桌边翻动书籍的盖勒特时瞪大了眼睛。

“盖尔……我觉得分院帽该把你分去拉文克劳的。”

亚瑟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大病初愈就早早地起床学习！好吧，他可能只是在看些闲书，毕竟书上写着——《龙血的十二种用途》……

……

哦，好的，他就是在学习！

“喜欢阅读书籍是拉文克劳的特点，但并非所有热爱阅读书籍的人都是拉文克劳。” 盖勒特合上手中用来打发时间的课外书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上作者烫金的名字，“你还有十五分钟亚瑟，不然我就直接自己去餐厅——不会给你留位子的。”

“嘿！”亚瑟不满地叫嚷了一声便冲进了盥洗室，接着就是一阵兵荒马乱般的洗漱用品打仗声，“对了盖尔！这个圣诞节你回家吗？算起来我们也就这最后的几天课了！”他大概在与牙膏作斗争，那些泡沫在他的嘴里疯狂地膨胀着，让他的声音也含含糊糊的。

“……”盖勒特停下手中的动作，烫金的名字多多少少有些凹凸不平，反复的摩挲让他的手指尖变得有些泛红和麻痛起来，“我当然是回家过节。”

“我想也是！回去的列车我们可以坐一个车厢——你，我，莫丽还有波皮。”亚瑟从盥洗室出来，他的一头红发还乱糟糟的，接着开始手忙脚乱地换下睡衣，“我马上就好！你等我一下！”

这个一下大概是另一个十五分钟。

看在他是红发的份儿上，看在他是红发的份儿上……

盖勒特冷着一张脸揪着亚瑟的领子往外走，他比同龄人要高上不少，提着亚瑟就像是一只金领鹫鹰抓着一只血雀，还是一只手舞足蹈不断哀求金领鹫鹰让他双脚着地的血雀。

等他们到餐厅的时候——当然，最终还是亚瑟自己走过来的——学生已经来了大半了。他们走到格兰芬多的长桌边，在莫丽事先给他们留好的位子上坐下，莫丽立刻给了盖勒特一个大大的拥抱，这让盖勒特僵在原地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他一向不擅长应对任何太过真诚的人。需要回抱过去吗？盖勒特迟疑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莫丽的后背作回应。

他感受到一道目光，抬头寻着来源去看时却只看到阿不思正在与当初迎接他们的那位女教授交谈些什么，其余的一无所获。

心脏依旧跳动得平静，盖勒特转开视线，又拍了拍莫丽示意她放开自己，小姑娘也确实这么做了。

“亚瑟说你病得厉害！邓布利多教授也不让我们去看你，说你得了流感，怕传染到我们。现在呢？现在怎么样了？”

“魔药很有效。”

盖勒特将黄油涂上吐司片，含糊不明地说着，亚瑟与莫丽都认为他是在说蕾娜夫人的魔药。

“哦——我能感觉到那魔药应该很难吃，你都不愿意谈起它。”

他们插科打诨地度过了一天，那一天盖勒特曾与阿不思数次有过目光上的触碰，但他都成功而自然地作出了合适的应对。

他的心脏一直跳得很平静，那很好。

转眼就到了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这一天学校已不安排课程了，今天下午，准备回家过节的学生们便要启程搭上开往国王十字车站的列车，而不准备回家的学生们则期待着学校晚上的圣诞节大餐。

盖勒特现在站在校长室的门口，面对着那扇厚重的门。

他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走进去，他迟疑着，抬起手又放下。他转过去，望着被皑皑白雪覆盖住的霍格沃兹，纯净又美好，所有人都沉浸在节日的欢愉气氛里，圣诞节马上就要到了。

冬天的节日。

于是盖勒特狠狠地深呼吸了一下，一大口冰冷的空气拥入胸腔却冻得那双蓝色的眼睛结了冰。

他下定决心闭着眼睛转过了身去，抬手，敲下去——

福克斯因疼痛发出一声响亮的凤鸣。

盖勒特愣在原地看着拱开门出来原本要往自己怀里扑的福克斯被自己正中圆心地敲到了脑袋，那几根头顶的凤羽都因此恹了下去。

“对不起福克斯！我没料到你会突然出来！我是想敲门结果……”

手忙脚乱的解释被一声笑声打断了，盖勒特把视线从福克斯身上挪开，洒进校长室里，阿不思正坐在书桌后面捂着嘴，眸子里全是笑意。

那是两片不会冻结的蓝海，倒映着星茫璀璨。

阿不思示意盖勒特进门坐下，他从书桌后走出来，笑着伸出手让委屈的福克斯跳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接骨木的魔杖被挥动，霜雪与寒冷都被关在门外。

“怎么了盖尔？马上就要放假了，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是的邓布利多教授。”

阿不思看着面前已经冷静下来的金发男孩，那双蓝色的眸子平静，自己好像看到了正在结冰的大海。

“我给每一位指导过我的教授都准备了一点小礼物。”盖勒特打开背包，从中拿出了一个紫色的玻璃瓶，能够看见里面装着淡黄色的糖果，像是夜幕上挂满了星星，“我听说您喜欢吃柠檬雪宝。”

“哦——谢谢你亲爱的，”阿不思接下那玻璃瓶，眸中闪烁的是师长的慈爱，“你给每位你的任课教授都准备了一份？”

“是的。”

但只有你这一份是我自己亲手做的——盖勒特想起莉贝与纳乌耶一度担心自己是否是个跨性别者，因为从自己能够挥舞魔杖起，他花费了时间最多的事是做甜品与编织——并不是家务魔法与编织魔法，而是像麻瓜一样，亲手制作那些东西——其他的全是蜂蜜公爵买的现成品。

但这一份的味道绝不会与蜂蜜公爵的柠檬雪宝有什么差别。

“还有就是，非常感谢您前些日子在医疗翼对我的照顾，”盖勒特又从背包里抽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圣诞节快乐，邓布利多教授。”

“哦——看样子圣诞节礼物是独我一份的？”

阿不思接下礼物盒，那掩饰于表面的慈爱就这么轻易地被打破了。他明显有些怔然，但又很快就不动声色地恢复了平常的表情，他挂起了温柔的笑意，可藏在碎发阴影里的蓝色眸子依旧有些恍惚。

“是的，圣诞节快乐，邓布利多教授！”

盖勒特向阿不思鞠了一躬，在得到同意后转身离开了校长办公室，他低着头掩紧了大门。

阿不思笑着目送盖勒特离开，在大门掩上的那一瞬间，那些笑意就消失无踪了，就像是冬湖寒冰下的水面，或许有鱼还在游动，但那生机太过短暂。

他盯着礼物盒愣了很久，这才想到拆开它。阿不思伸手去解开盒子上的蝴蝶结，却让米黄的丝带在淡紫的盒面上飘荡了好久，他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在颤抖。

最后丝带的结终于被解开，它受了好大的一趟罪，整个儿都变得皱皱巴巴的，甚至都可以用千疮百孔来描绘了。阿不思抽开丝带，将手放在盒盖上，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掀开了这份礼物最后的遮掩。

包装纸下，蜂蜜公爵的圣诞限定糖果礼盒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真是……”阿不思发出一声气音的笑，抬手揉了揉眉心，红发垂落了下来，掩住了他的侧脸，“我在想什么呢……”

那声音说不清是庆幸还是落寞。

霍格沃兹驶向国王十字车站的列车上，盖勒特抱着他的背包坐在角落里沉默着。亚瑟三人在他身边热烈地讨论着有关圣诞节的传说与“今晚妈妈会做什么样的圣诞大餐”之类的话题，他没有心思去参与。

背包里还有一个礼物盒，淡蓝色，盒盖中央有一朵用银色丝带做成的雏菊花，花蕊处又用了一只黄蜂形状的别扣固定着。这是个开合式的盒子，丝带只是装饰物，收到他的人要打开这份礼物只要掀开盒盖就好了，如此简单。

但打开它的人是礼物的制作者。

盒子里面是一双火红的纯色羊毛袜。

“……大概永远都不会有机会送出去了吧。”

悠长的叹息被淹没在节日的欢乐气氛里，盖勒特想那大概无人在意。